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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書.jpg  

 

作者:藤井樹
出版時間:2011年8月

以真心與淚水為筆墨,刻下的每段感情都叫「真情書」,
寫滿了人生最大的快樂、痛苦和遺憾……

 

他想娶的女人因為他自己的錯而離開了他。
她想嫁的男人因為他自己的錯而讓她離開了他。
他不是她的那個剛好的人,她也不是他的剛好的人。
愛是世上最美麗的巧合,卻總是與我們無關……

每個人都可能在上一段故事裡覺得應該就這樣了,
殊不知那其實只是下一段故事的序曲而已,
終有一天,愛情可以把我們都帶走,去哪兒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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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書  之  十九號的月亮

台北車站的設計真的會讓人迷路。
四方型的建築,四個方向都還各有三個一模一樣的門,要不是我在台北待過一段時間,我還真不知道到底哪一邊是哪一邊。
在高雄搭上捷運,前往左營高鐵站的途中,我看見車廂裡有一對母子,媽媽正專心地看著報紙,年約五歲的孩子則是坐在媽媽身邊,一邊吃巧克力棒,一邊睜大眼睛瞪著我。
「小朋友,不能在捷運上吃東西,你知道嗎?」我微笑著提醒。
他的媽媽聽見,視線立刻離開報紙,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後趕緊把小孩手上的巧克力棒拿走,「我剛剛有沒有說,出捷運站才能吃?有沒有?有沒有?」她很凶地罵著那個孩子。
而那孩子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媽媽,表情似乎在說著:「妳根本就沒講……」
那個媽媽一直向我點頭說抱歉,責怪她的孩子不聽話。
我笑著點點頭,又看了那個孩子一眼,他竟然對我吐舌頭。
「你真是沒禮貌!快說『叔叔對不起!我以後不敢在捷運上吃東西了』,快說!」他的母親拉著他的手。
「叔叔對不起……」
那孩子話才剛出口,我就打斷了他:「沒關係,別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喔,不能吃東西是捷運的規定,下次記得就好。」
然後那個媽媽轉頭拿起報紙繼續看,那孩子又對我吐了個舌頭。
但這次我的注意力不在孩子身上了,而是關注著那個媽媽。
那個媽媽的眼睛跟眉毛,跟月玫相當神似。
如果不是打扮、身高跟身材,還有那凶巴巴的個性相差太多,若光是看見那雙眼睛,我可能真的會認錯人。
「如果我跟月玫早個幾年……孩子應該也這麼大了吧?」
我心裡這麼想著。
高鐵真的拉近了台灣南北的距離。
只要九十六分鐘,就能從高雄到台北,而且高鐵安全安靜又舒適,車上的服務小姐也都長得很漂亮,每個都很有氣質。
剛走出台北車站,就感覺到寒風刺骨,我從背包裡拿出更厚重的外套穿上,抬頭看著大樓頂部的顯示器,它寫著「11℃」。
每一道寒流來襲的時候,台北總是又濕又冷。
像是擋在最前線的第一道門,寒流一到,台北馬上就變成狼狽的落湯雞。
所謂的大陸冷氣團,所謂的東北季風,其實都只是氣象學裡面的專有名詞而已,那對生活在一座愛下雨的都市裡的人們來說,就是爛天氣。
就是爛天氣,沒別的名詞了。
台北啊,爛天氣、爛交通,真是一座討人厭的城市,卻有六百萬人住在這裡。到處陰雨濛濛,十天裡有八天天空都是灰色的。台北的特色,或許就是那細得會隨風飄忽不定的雨下得跟霧一樣輕,那氣溫冷得會讓人猛打哆嗦與寒顫,還有那車塞得會令人情緒大壞。
而月玫就住在這裡。

在台北那段時間,其實我心裡有另一個期待,就是希望能遇到月玫。
不過月玫沒有遇到,卻遇到了月如,而且還三次。
月如跟月玫都是我的高中同學,不過我跟她們不同班。
請別因為她們的名字只相差一個字,就誤會她們是姊妹,其實她們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第一次遇見月如,是在我公司樓下的全家便利商店,我認出她,卻沒叫住她,因為她一臉濃妝,比以前瘦了、漂亮了許多,我擔心會認錯人。
第二次又在同一家便利商店遇見她,她認出我,我傻笑,她說我變了很多,我又傻笑,然後她說她趕時間,轉頭就往便利商店門口小跑步而去,她的道別被自動門的鈴聲淹沒。
第三次,依然在同一家便利商店,這時我才突然想到要問她:「為什麼我總是在這裡遇到妳?」
「因為我公司在對面啊!」她指著馬路那邊的大樓。
「咦?這麼近?我公司在樓上耶!」我指著天花板。
「你公司是幹嘛的?」
「物流啊,我是送貨的。妳呢?」
「律師事務所。」
「妳是律師?」我吃驚地問著。
「我只是總機。」她說。
我本來很想再問她,為什麼總機要濃妝豔抹,但是問到一半,話梗在喉頭,心裡念頭一轉,「……那……妳有跟月玫聯絡嗎?」
「大學的時候還有,到了大四就變少了,畢業之後幾乎就斷了聯絡,如果不是在路上碰巧遇見她,我可能真的就跟她斷了聯繫了。」月如說。
「妳遇見她了?她好嗎?」我興奮地追問。
「她很好啊!氣色好,而且變得好漂亮喔!」
「所以妳有她的電話號碼囉?」
「有啊!你要嗎?」
「我……可以要嗎?」
「我問問她願不願意給你,然後再跟你說,好嗎?」
「好,」我點點頭,「妳記一下我的電話吧,○九三六……」
記得高中的時候,第一次跟月玫一起蹺了放學後的輔導課,兩個人騎著腳踏車到西子灣看夕陽。
當時她問我:「欸!你想不想離開高雄啊?」
我連想都沒想就回答:「想!超想!非常想!如果可以,我明天就想離開……喔不!今晚……喔不!現在!」
看,都這麼多年了,我還記得當時我是怎麼回答的。
可見我有多想離開高雄,可見我有多不喜歡高雄,可見我們家附近那條臭到會讓人得憂鬱症的前鎮大水溝到底有多臭,可見那些打開家裡窗戶就能看見的工業區大煙囪到底讓我們吸了多少廢氣。
「為什麼這麼不喜歡高雄?」她接著問。
「就是不喜歡,而且我覺得一定要到外面去看看!」我說。
「……是嗎?」
「是啊!」我說。
「那你想去哪裡?」
「台北!我想去台北!那邊一定很好玩!不然花蓮也可以,風景一定很漂亮!」
「……是嗎?」
「是啊!其他地方一定都比高雄好!不管去哪裡都好,只要離開高雄!」我說。
然後月玫站了起來,快要下山的夕陽像是站在海上捨不得離開一樣,那橙色的光把她的臉照得好亮、好亮。
「那如果……我這輩子都不想離開高雄,你會不會留下來?」
她說。
夕陽橙光從她的髮隙中穿過,刺痛我的眼睛。
「不會……吧。」我突然覺得心有點痛,像是要失去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一樣,「我也不知道……」我真糟糕,被她這麼一問,想離開高雄的念頭就不那麼堅定了。
「喔……」她點點頭,轉過身去,側面對著海。
「那……妳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我問。
「你以為離開高雄就像蹺課一樣嗎?說走就走?」
「為什麼不行?」我自以為這樣回答很帥。
她回頭看著我,因為背光,我看不清她的臉。
「你們男生,真的很幼稚。」
「最好是……」
「當然是!」她伸出手指,戳了下我的額頭,「尤其是你!」
「我很成熟了!」
「你超級幼稚!」
「妳才幼稚又三八!」
「你幼稚低級又無聊!」
月玫啊,妳知道嗎?
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那天西子灣海風鹹鹹的味道,還有妳被汗水濡濕的白色制服裡透出的內衣顏色,還有旁邊烤香腸小販的叫賣聲,還有中山大學的學生呼嘯而過的摩托車引擎聲,還有那顆很快就沉到海裡看不見的太陽,還有因為那天蹺課回家後被爸爸發現挨揍的巴掌聲,還有妳臉上那一點一點我說很可愛的小雀斑,還有我們不停鬥嘴的幼稚行徑。
還有我說我很成熟但妳幼稚又三八的……
十七歲。
那年。
夏天。

幼稚、低級、又無聊的那年,我們最快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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