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這時候如果我再把吹風機拿回來,然後打開的話,就不是普通的白目了。最白目的是,把吹風機拿回來之後,還對她做一個鬼臉,然後大笑三聲,說:「別鬧了,妳不是我的菜。」那就真的是白目到一個王八蛋的地步。因為我不是白目,所以我只是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她。

「我很想再問一次妳剛剛說什麼,但其實我聽得很清楚。」我說。

「你想再聽一次,我可以再說一次。」

「喔,啊。」我搖搖頭,「不用了,我真的聽得很清楚。」

我試圖擠出一些笑容,但我感覺我的臉部表情非常僵硬,每一個毛細孔都像是被灌滿了水泥一樣,移都移不動。我敢說,如果當時我的面前有一面鏡子,我看見的絕對會是一張笑得很白癡的臉,像陳水扁當上總統時那副暗爽的表情。

我這麼說沒有挖苦陳水扁的意思,我只是舉一個大家都常看見的,那笑得很白癡的例子,幫助大家想像而已。

不過坦白說,我並沒有暗爽,被曾老媽告白純屬意外,而且我真的非常的震驚。在今晚之前的所有相處過程中,我並沒有感受到她對我懷有任何特別的心情,即使有些同學曾經告訴過我,他們覺得曾老媽對我特別關心,但那也只是他們的猜測罷了。

我曾經幻想過,會有一些美女向我告白,例如布萊德彼特的前妻珍妮佛安妮斯頓、台灣名模林志玲,或是港星李嘉欣,但我從不曾幻想過曾老媽。

我發現,被告白之後傻在原地的人會感覺到周遭每一個空氣分子的變化,我幾乎可以聽見我跟她之間的鼻息,我幾乎可以細部分解她那雙鳳眼正在閃動著凝視我的移動軌跡,甚至我能聽到她吞嚥口水時那唾液緩緩緩緩流過食道的聲音,即使那軌跡根本不可能被分解,那聲音根本不可能被聽見。

後來我發現,原來這些不可能,就是愛情的流動。

她輕輕地向前一步,然後把她的額靠在我的左胸膛,我以為她會說些什麼,但是她沒有。我的呼吸比平常更深,卻也更快。我看著靠在我胸膛上的她的髮際,我的呼氣吹動她的髮梢,整個鼻腔裡都是她的髮香,還有她唇舌之間的味道。

是的,我低頭吻了她。媽的,我低頭吻了她!

在我慢慢慢慢低頭,使用脖子移動頭部的這段過程中(我發誓,我真的很慢),我以為她會閃開,喔不!應該說我相信她絕對會閃開,至少是往後退一步。但當我的唇滑過她的額緣,我感覺她呼吸開始急遽;當我的唇滑過她的臉頰,她輕輕地把她的頰往我的唇上靠;當我的唇接近那張我很喜歡的她的嘴巴,她閉上了眼睛……

事情就這麼一發不可收拾了。

我們像是探險一樣,試圖在彼此的唇上找尋某個甜蜜點,她柔軟的雙唇讓我覺得,像是在下雪的寒冬,替自己穿上厚重的大衣一樣溫暖,每一次四唇相接的黏膩聲,都像是透過超高級的立體聲喇叭傳出,而後在耳畔迴盪,我把手環在她的腰際,我感覺到她在輕輕地顫抖著。

這時的我依然保有一些理智,即使體內的某種激素正在撒野,它要我無禮地攻擊我正環抱著的這個異性的身體,但我心裡的白天使不停地勸退我:「不可以!徐昱杰,你必須冷靜下來。」

但曾老媽突然悄悄地張開嘴巴,那沾著微甜唾液的舌頭慢慢進入我的口中,白天使瞬間被秒殺。

在這一陣翻騰與攪動當中,我似乎開始耳鳴,好像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突然變小,我只聽得見她的呼吸,我只聽得見她的喘息。

她原本輕輕擁著我的雙手開始慢慢地收緊,愈來愈深的舌吻使得她不自禁地發出呻吟,突然她把她的唇舌抽離我的唇舌,「我有一種快喘不過氣的感覺。」

這個舉動和這一句話讓我嚇了一跳,「對不起……」我說,並且試圖讓自己離開她的擁抱。

「不,不是,」她沒有放開我,「我的意思是,我的心跳快要超過負荷。」

「我也是……」我點點頭。

「你的唇像女孩子的一樣柔軟。」她說。

「我喜歡妳的味道。」我說。我不敢相信我竟然這麼說。

在激吻的過程中,要把對方的衣服脫掉是一件非常不簡單的事,我開始不相信那些電影裡演的畫面,男主角怎麼可能在兩人激情擁吻的同時,脫去對方的衣服,甚至還能同時把自己的衣服給脫了?

我不敢相信,她竟然沒有阻止我掀開她的上衣;我不敢相信,她在我把她的上衣拉到脖子一帶時,竟然自己主動脫了衣服;我不敢相信,她竟然沒有阻止我把手放在她的胸部上:我不敢相信,她竟然沒有阻止我脫掉她的內衣;甚至,當我們把戰地轉移到我的床上時,她竟然沒有阻止我拉開她褲子的拉鍊。

這時候別說是什麼白天使了,我想就算是上帝突然出現在我身邊,要我停止攻擊,我想我都不可能會被勸退的。

但突然間不知道為什麼,我跟她同時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她慢慢地睜開原本已經緊閉的雙眼,激情的擁吻使得我們的唇邊都留下了對方的口水,那是一種情慾的催化劑,像是某些毒品一樣,吃了就會上癮。

「我們……該繼續嗎?」她抿了抿嘴唇,輕輕地問著。

「什麼?」

「我是說,再脫下去,我們真的會發生事情。」

「嗯,我知道。」

「你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有這樣的打算。」

「坦白說,」我點點頭,「我剛剛確實有不想停下來的打算。」

「為什麼我們會這樣?」

「什麼?」

「其實我該問自己,為什麼我會允許你這樣?」說完,她直直地看進我的眼睛。

我突然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這一切原本就不在計畫和預料當中,原本我今天就只單純地打算去參加舞會,然後在舞會結束之後載她回宿舍,原本就不應該在她宿舍樓下玩那愚蠢的數字拳,原本就不應該答應讓她來我的宿舍等我洗澡,原本就不應該親吻她,原本就不應該脫掉她的衣服,原本就不應該拉開她褲子的拉鍊。

或許我應該說,她原本就不應該喜歡我。

「你喜歡我嗎,徐昱杰?」她問。

這個問題有非常強勁的力道,它非常沉重地撞擊著我心底的深處,在那一瞬間,我把自己感情觀上的所有對與錯都拿出來翻想了一遍,如果我想親吻她,那是不是代表我喜歡她呢?

不,不是,因為我原本就是個膚淺的人,我對她根本就不曾有過愛情,會親吻她,會激情地褪去她的衣物,其實只是我膚淺那一面的正常表現,把這個表現拿到愛情裡來說,我根本就是個王八蛋。

「沒關係,我會給你很多的時間去想,就像我給自己很多的時間去思考,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一樣。在你想清楚是不是喜歡我之前,我們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需要多想什麼,好嗎?」她伸手撫摸我的臉,微笑著說。

這是她給我的寬容。

然後她穿回已經被我脫掉一半的牛仔褲,已經被我丟到旁邊的內衣,已經被我甩到地板上的T恤,然後躺到我的床上,壓著我的史奴比,「晚安,我今天一定要睡在你旁邊,請你原諒我今天的任性。」她說。

我像是被人朝著心臟狠狠地開了一槍,她剛剛給我的所有寬容,都只是更凸顯我面對愛情時的荒唐行徑而已。



﹡「你喜歡我嗎,徐昱杰?」
 「對不起,我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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